2014年7月22日 星期二

[諾魯] 驚悚72小時 - 恐怖的蜂窩性組織炎

  • 不知細菌早已襲來
週日起了個大早,與榮總李醫師、團部阿哲技師、役男Ed一同去打網球,還不忘早點結束要回團部,為了中午宴請大使的午宴做準備;回到團部後,我還打了赤膊、赤腳在團部跑來跑去打掃;在把雞翅放進烤箱後,一陣強烈的倦意襲來,我跑到了辦公室打個盹。快中午前,我興奮地和阿哲一同前去旅館接、上午甫抵達諾魯不久的國合會稽核同事;午宴很順利,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諾魯的生活,到任兩週的新大使提到猖狂的蚊子與跳蚤問題,我還把腳舉起來秀給他看我也被蚊蟲咬得稀巴爛的雙腳,當時我絲毫不在意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右腳。
  • 吃獸醫開的藥
下午三點客人離開,我的右腳背開始出現紅腫熱的現象,走路不自覺得開始一跛一跛的,大家開始問我發生了什麼事,我沒多想地支應了兩句,恰好被李醫師瞄到一眼,他驚呼:「你的腳得了蜂窩性組織炎啦!」團部的朋友們也擠過來看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此時我真覺得自己「舉步維艱」了!團部獸醫技師的太太Emma,也是獸醫的她曾在「人」的醫院工作,馬上建議我開始吃抗生素和消炎止痛藥,已經坐在椅子上哎哎叫的我,乖乖地把她拿給我的大膠囊都吞了下去,暗暗希望情況可以好轉,然而事實上卻是事與願違。


  • 諾魯急診實錄
到了夜晚,我的腳背又更腫了,伴隨而來的炙熱感與疼痛感,讓我汗水一滴滴往下流,我請團長和Ed趕緊帶我去急診;本來以為在諾魯多年的緬甸醫生夫婦的太太會在,他們找了一圈才發現她今天休假,團長繼續去找排班的醫生;我忍痛單腳跳進醫院,靠在桌上,看著急診室護士正照料早上打網球時,馬路邊因喝酒醉摔車的諾魯當地人;在Ed的攙扶之下,留了滿身大汗的我終於快跳到診療室前。
團長跟我說,今天的醫生看起來膚色比較白,好像不是當地人;(我得老實承認,一直倡導種族平等的我,在此時聽到團長的說法,心裡是有點小竊喜的);醫生一開口,就他的英文口語能力,我又感覺有點不太妙,雖然看到我痛苦的樣子,這位醫生也只大概看了我的腳1.5秒,就開始在紙上寫東西,30秒後,他拿給我一張藥單,要我明天再來拿藥(因為醫院藥局晚上不開的),不過我可以先去急診室找護士擦藥和拿一些備用藥吃。到了急診室,看起來有些不耐煩的護士,又把我們請到外面等,在黑暗中我們有蚊子的陪伴,不久後,護士又再把門打開,拿了兩個裝了藥丸的小袋子,要我晚上把它們吃掉,隔天上午再來找藥局領其他的藥,而外用的塗藥呢?!她解釋現在藥膏剛好用完,也請我明天請早。這就是諾魯唯一一家醫院的急診室實況。

  • 生病就是學單字的好時機
團長因為得陪稽核同仁檢視業務,我獨自一人在醫院等待著,我的看診號碼是十號,和當地人一同坐在醫院走廊上的板凳上曬太陽等待,今天遲了十五分鐘尚未開始;剛剛打電話聯絡的李醫師,恰好當天排是戶外家訪,就趁空擋特地跑來看我;他一來偷偷問我,我有沒有什麼特權插隊,好在諾魯是有在進步的,不似前幾年,今日的我得乖乖地和大家排隊。

在看醫生前,我先查了常跑步者的老毛病「濕疹」與「蜂窩性組織炎」的英文,它們分別是「Eczema」與「Cellulitis」;我不禁想起剛到澳洲唸書時有的便秘問題,害羞的我查了它叫做「Constipation」後,跑到大賣場的藥局羞怯怯地問了角落的服務人員,沒想到這位服務人員竟然在滿滿人潮的賣場中,起身大聲地問遠在另一頭的櫃檯人員:「我們治便秘的藥在哪兒呀?」更慘的來了,櫃檯人員繼續問:「是誰要的?叫他過來,我帶他去看。」服務人員指著我說:「就是他!」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單字了!

  • 緬甸醫師
李醫師在陪我的時候,雖然是新陳代謝專長的他,仍和我解釋了蜂窩性組織炎的一般處理方式與後果,囑咐我別掉以輕心;他也考量到自己醫生的身份,怕會有些尷尬,建議由我自己進去看診,有需要時再請他進去。

今天看診的是來自緬甸的宋醫師(不是姓翁山呀?!),他細心地觸診,也詢問我當下的感受,還用藍筆畫出目前感染的範圍,接著在他自己的診療簿子上,畫了一隻腳,再指出濕疹和蜂窩性組織炎的位置,還在一旁寫上很多註釋,偶爾查查自己早已翻爛的小筆記本,看起來是位非常認真的醫生;他開了兩顆抗生素、一顆消炎藥與兩條藥膏,要我先去搽藥室(Dressing Room)搽藥,再到外面另外一棟建築物領藥。

  • 誰的腳比較腫?!
走進搽藥室,一位頭髮亂亂的老太太在和一位老先生聊天,我禮貌性說明自己要搽藥的狀況,原來這位老太太就是護士,她蹲下來看看我的右腳背;我不得不注意到,普遍身材size比較大的當地人,他們的腳在健康狀況,甚至比我腫大的腳還要胖;果然她聳了聳肩,拿了紗布和我大致講如何處理,要我回家再自己搽藥,逕自轉頭回去聊天了。

這幾天往來醫院,大家都穿夾腳拖之下,我發現自己雖然腫大的右腳已經是左腳的兩倍大,但仍是與當地人的腳差不多;當我在候診時,友善的當地人也會主動地和我攀談,並提供我很多建議,其中包含把腳浸熱水與浸海水,殊不知這兩種其實是蜂窩性組織炎的大忌,因為熱會加重發炎症狀,海水更有感染海洋弧菌的風險。不過仍可藉此知道當地人的一些有趣偏方囉!

  • 感恩李醫師
我一跳一跳地跟著李醫師到戶外的藥局,他看了看藥單,覺得還缺了一種抗生素,恰好藥劑師認得他是公衛中心的醫師,李醫師便要求藥劑師再多提供另一種抗生素。
這邊要說明一下,在諾魯看診,所有當地人都是免費,不過外國人一次的費用為五十元澳幣,藥的費用還要另計;但咱們台灣人只要報上大使館的名諱,也是通通免費。

拿完藥後,李醫師把我載回團部,沿途他主動提出傍晚要再來看我的狀況,我連忙感謝他後,回到團部借了役男的房間倒頭就睡。

  • 再度發燒
發病的第二天下午,阿哲幫我借了拐杖,讓我終可以緩慢移動,此時我真的能體會無法用雙腳行走的人的痛苦,(噢!我的美國前主管,真對不起呀!我當時應該再對你好一些的 XD),腳的疼痛在此時也攀上高峰,我明顯感受到自己又像第一晚一樣在發燒了。
李醫師來了之後,發現我的腳的感染區域已經大幅超過上午的腳背,直接蔓延至我的腳踝,他擔心地搖了搖頭,也趕緊拍下照片要傳回榮總請他的感染科同事幫我診斷,他提到,這種情況在台灣早已住院,用打點滴的方式幫我注射抗生素了。於是我們決定,隔天一早就要去說服醫生讓我住院。

  • 拒絕入院
第三天早上,我的燒是有退了,但腳的灼熱與疼痛感仍持續;李醫師已經提早到醫院要和宋醫師討論,沒想到等我遇到李醫師時,他卻跟我說在巡病房的宋醫師不太想看我,原因是宋醫師認為我情況不太嚴重。我想都已經來到了醫院,還是要和宋醫師說說看吧!於是我們決定到病房堵他。

一走進病房,昏暗的燈光與濃厚的藥水味,第一時間會讓人有些錯愕,緊接著看著滿滿的病房,與一床床眼神呆滯的病人,一股喪氣感迎面而來,腳好痛的我找了張行軍病床坐下,蒼蠅、蚊子迅速在冷氣房中衝向我熱熱的腳,好在此時宋醫師在一位年輕的外科醫師來了。

李醫師再次說明我的狀況,以及他判斷我需要住院的需要(李醫師還寫了張reference,但宋醫師沒有看);宋醫師看了看我的腳,還是認為我得再等口服抗生素生效,因此他得拒絕我入院,李醫師仍不死心繼續和他們溝通,提到如果不讓我入院,是否也該有轉院(得轉到別國)的可能性,只見這外科醫生冷冷地說:「如果你們台灣人有錢,哪裡都可以去呀!」緬甸宋醫師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和外科醫師走了,留下我和李醫師。

當下我真的覺得自己好慘,腳超級不舒服外,又憶起網路上提醒蜂窩性組織炎可能造成截肢、敗血症、死亡的後果,經李醫師建議,我慎重考慮起「後送」澳洲與台灣的可能性。
  • 保險的必要性
好加在我是國合會的志工,我們都會被加入法國的CARPS保險當中,所以當緊急醫療情況發生時,只要有「當地醫生開立無法治療」的診斷證明書,我可以傳給CARPS,由其醫療小組判斷該把我後送到哪裡,原則上送的地方不是澳洲就是台灣,結束後他們還會付單程機票讓我回到工作崗位,以上費用幾乎都是保險公司負擔。

而諾魯的狀況再更不好一些,首先這裡不是每天都有飛機飛,又常經歷斷電,一斷電網路、電話就不通,自然無法與CARPS聯繫,而有緊急狀況時,又要等個一兩天有班機才能離開,所以在在都加深了我的恐懼。

  • 誰說人,生而平等
身在台灣的我們,與先進國家昂貴的醫療費用相比,我們享受了幾乎是全世界最高品質、最低價格的醫療服務,我發現,即使很多人口中說知道,但他們從未體會過生為台灣人,是真的有多麼的幸福!
我不怪外科醫師酸我的話,因為他們只是按照他們照料當地人的方式來照顧我,這點他們是沒有錯的。而台灣多如牛毛的醫療糾紛,早就讓台灣的醫生對待任何疾病是「料敵從寬」,像蜂窩性組織炎這種有風險會惡化的疾病,幾乎都以最有效地打點滴方式處理,相較於諾魯的口服藥丸,打點滴不僅佔病房更佔醫療資源,我能體會在諾魯的兩位醫師的看法。

然而我們台灣人就是擔心這個「萬一」,並無「細菌培養」設備的諾魯,其實醫生無法確切判斷我到底是因為哪種細菌感染,所以抗生素究竟有沒有效,就等服藥幾天後才會知道,而這時候如防堵失守,截肢或死亡就是病患得面對的結果。在諾魯生病的我,汗顏自己希望能獲得的醫療上照顧的特權,更深刻體會,生在台灣的我們,應該要好好珍惜這「並不需要為生病而擔心」的「權利」。
  • 病情獲得控制
目前正是第四天的上午,前一晚我已經沒有發燒,已經越來越會用拐杖的我,也發現腳的疼痛消失不少,雖然腫脹程度和硬度仍差不多,但腳的顏色不再那麼的紅,我想,口服抗生素應該是生效了。

今天下午回診,正是昨天的那位外科醫生看診,再次在走廊上等了兩個小時後才輪到我,除了手上的書之外,觀察一旁的病患也挺有趣的,有由澳洲人陪伴、穿著粉紅色背心以利管理的難民們,還有一個手受傷的小超人,實在非常有趣。

這位醫生證實我的狀況的確有好轉,但他不願意再多給我抗生素,要我下週一再來看看,後來我跟李醫師說後,他非常驚訝這地方的處置方式,向我記下藥名後,會趕在明天藥吃完前趕緊幫我拿,一般這種藥在台灣至少得吃到兩週以上呀!

  • 感謝大家的幫忙!!
過去這驚悚72小時,感謝諾魯醫院的協助,還有所有當地台灣人的幫忙,當然還有國合會志工單位的聯繫與關心,以及部分知道我狀況家人朋友的鼓勵。

健康真的很重要,我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身體,希望接下來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。最後我還想說,能不能不要每年七月都讓我和醫院這麼有緣呀?!

1 則留言:

  1. 恭喜康復,你一定會對諾魯終身難忘!我有一次出車禍,有些許擦傷,本來也是排隊要看醫生,但是實在是等不下去了,只好立馬轉往公衛中心找台灣的醫師求救!如果下次不幸有擦傷的話,可以先去找台灣的醫師們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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