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車緩緩駛在撣邦的肥沃土地上,玉米、稻米、各式熱帶水果就在路旁,每天一班往返的火車經過時,嬉戲的孩子都沒忘露出超大的微笑、用力地揮著手。在每一站停下之際,頭頂著千斤重商品的小販馬上小跑步靠近火車,零嘴、飲料、自製蝦餅、咖哩,或是新鮮的切丁鳳梨、波蘿蜜、青芒果任君挑選,還跳上車的小販,在火車開始啟動時,商品馬上變成兩倍價格,乘客們想挨餓也難。
- 世界第二高的高山火車
這段火車歷時八小時,但如果改搭巴士,大概只要三、四個小時,不難想像這火車有多「牛步」,不僅如此,這班車從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用到現在,像我搭上的就是南韓淘汰的列車,坐起來就像雲霄飛車般顛簸,同車廂幾位澳洲、西班牙嬉皮的列車,在喝了一瓶緬甸出產的威士忌後,幾個人隨著這晃動的火車開始滑稽地跳起了舞,車廂好像變成歐洲的Bar一樣。
- 從Hsipaw出發的trekking之旅
隔天一早,大家在頂樓用餐,此時Red Dragon合作的嚮導也上樓與我們討論,大部份人都有意願參與到附近山區的trekking。幾位嬉皮堅持trekking一定要走進去森林裡才算,導遊表示因為山區仍有可能有游擊隊,所以我們的trekking只能走既有的產業道路;沒想到嬉皮們還不放棄,起哄著要導遊帶把砍刀帶大家往山裡去開路走,當然當然生意沒做成。
後來我跟著嬉皮到了Lonely Planet推薦的「Mr. Charles Hotel」,這裡專業的服務果然名符其實,介紹行程的年輕人突然說,十五分鐘後他要帶團要出發,現在還有一到兩個位子;我連想都沒想,馬上付錢報名,回去把東西整理好帶了過來。而等我從trekking回來後,發現3位嬉皮食物中毒,躺在旅館大廳病懨懨的,該說幸好我脫隊的早嗎?!
從Hsipaw出發的trekking路線蠻多條的,我選擇了最受歡迎的Palaung村路線,其他還有瀑布之旅、搭船之旅。如不想參加團,早起去逛逛Hsipaw大河旁的市集,或是去參觀一下Shan Palace也都挺有趣的。
- Palaung村
前往部落的沿路上,幾乎都沒有遮蔽物,大部份時間我們都被太陽曬到快暈倒;今年的緬甸雨季來晚了,到了七月中旬,雨都還只是像西北雨般,下個十到二十分鐘就沒了,對於渴了好幾個月的作物其實是遠遠不足,可是這忽晴忽雨的天氣,對於我們登山客來說,卻算是還不錯的調劑。
在我七月底離開緬甸後,新聞上說,緬甸雨季正式開始,可這雨像是一次要把來遲的量補足,我才在兩個禮拜前頂著艷陽天,騎教踏車通過的Hsipaw市區主要橋樑,就被洪水給沖斷了,緬甸西部四省更是災情嚴重,希望老天爺別再開他們玩笑了。
Trekking雖然是走在「產業道路」上,那指得是給牛車走的路,一下過雨後道路馬上變成整地泥濘,有時我們還得辛苦地拔出腳往前邁進,好在沿途的作物田地、山勢挺漂亮的,尚不算驚艷,但卻有緬甸那淡淡的、可以細細品味的美。
在我們到達Palaung部落前,沿途經過了幾個幾有四、五戶的部落,白天大部份成年人都出去工作,只剩下老人、小孩在家,他們好害羞地揮著手,還分別露出缺齒、在換齒的可愛模樣,旅人們的辛勞立即一掃而空。
大夥兒在爬了四小時後終於抵達目的地,村門口有著幾個參天的大樹,據Yang說,這棵樹是在三、四百年前由村落建立者為了擋住山口吹來的強風而種下,這三、四百年間它們就這樣默默守護著村莊。古人的智慧真的太厲害。
Palaung村落就跟台灣的村莊一樣,也有座精神寄託的佛寺,幾個小沙彌們正在廟前的泥濘地上踢著球,一旁的水窪反射了晴空萬里,兩個小女孩手牽著手,不知在唱著什麼童趣十足的兒歌,邊唱還踏進水窪,兩人繞了一小圈後再踏出來,週而復始,每次一踏進去,比較小的女孩就會興奮地發出尖叫,隨即又繼續跟著一旁的小姊姊哼起了歌,那畫面好像在故事書上才看得到。
- Palaung族家中作客記
Yang是長子,大弟跑到了中國雲南邊境去打工,另一個弟弟和妹妹正與他一同住在Hsipaw,媽媽因為滿月要去市區拜拜,在他出隊的時候,正好可以幫忙照顧弟妹,所以在他家煮飯給我們吃的人,就是才四十來歲就退休的Yang父親。Yang在言談間,不止一次說到,當自己滿18歲時,他就已經要求父親退休,別再下田了,所以現在他爸還真的就閒賦在家,靠著Yang當導遊的費用撐起一家。生到這種兒子,真的是上輩子有做好事啊!
每次參加這類型到當地人家作客的團,到了吃飯時間就會有些尷尬,因為白人們總會堅持邀請主人家全部人一起上桌用餐,而像老一輩的人,如Yang的父親,一來是要繼續準備食物外,二來又是因為靦腆、不好意思,總不願意一起上桌,白人們在此時就會正義凜然地說著:「這樣是不對的,(他們沒一起吃)讓我感覺不舒服。」表達出他們不喜歡「主卑客尊」的感受。
Yang有一餐終於和我們一起吃了,他邊吃眼睛還盯著廚房,在大家好奇詢問下,他回答如下:「喔!對了,其實我不在意和你們一起吃飯,只是如果我跟你們一同吃,就好像在讓他『服務』般,這一點我不太喜歡,希望你們了解。」我當下實在好敬佩這位十九歲的大男孩,特別是他自信與對西方人想法的認識。我還真的從不曾從台灣人身上,看到這樣擁有成熟心靈與智慧的年輕靈魂。
- 世界上最友善的人
我們學了幾句Palaung語,每當我們問好時,居民們都絕對會毫不吝嗇地露出笑容,更有許多居民,好奇地透過導遊問我們一些問題,像是「我們從哪裡來呀?!」「喜歡緬甸嗎?!」「喜歡Palaung村嗎?!」「還會再來嗎?!」等等,本來我以為這原因是這裡觀光客不多,他們才會如此好奇,後來Yang跟我們說,在旺季時村裡可曾一度同時有超過60位的遊客;由此可知,這些友善的問話,這是他們的本性。
Yang還再補充,身為撣邦內的少數民族,他們非常高興有人對他們的文化好奇,這也反映在他們對待觀光客的友善態度、行為上。
後來到了Inle Lake區域,在日本朋友建議下,我和兩個法國人搭車前往Kakku,要到這裏參觀,要到觀光局付門票外,還得請位當地的導遊。就官方說法,這是讓我們旅行減少不便,然而我個人還是覺得,緬甸政府是怕國際觀光客走入山區。無論如何,這座超過兩千座佛塔的寺廟,還是非常的值得一訪。
Kakku在2000年經由新加坡人們的捐獻後,已經分批做了幾次復原(你看,新加坡跟緬甸軍政府的關係有多好),不過有些部分竟然被修整成全新式樣,這一點也讓全世界的考古學家為之氣結。這也是聞名世界的世界三大佛教遺址Bagon,老是沒被放入世界遺產的原因。
而這一整區正是Boa族的居住地,Boa族的女生傳統服飾非常特別,他們頭上簡易地綁上條頭巾,顏色不拘,這代表著「龍頭」,而身上披著的黑色四層衣褲,則是「龍的鱗片」。在拜訪完Kakku後,年輕的女導遊也帶著我們走訪了部落,路邊一位老太太在曬玉米餅,這薄薄的餅味道挺「特別」的,我猜想就像台灣的臭豆腐,只有當地人才愛吧... 導遊隨口一問,這位老太太還真的答應我們進到她家裡去坐坐。
傳統的Boa房舍都是用竹子、竹片搭建而成,牆面就開個小小的口,即使大白天,裡面還是非常的暗。老太太的孩子都到仰光、泰國工作了,只剩她顧著這老家。在我們一到飯廳兼客廳的位置坐下後,一隻小白貓先是跑到老太太的腿間坐下,後來又來找我撒嬌,還索性在我腿上睡著了。導遊說道,他們Boa族是不養狗的,原因是因為狗會亂叫,會把路人都嚇跑了,所以他們寧願養溫馴的貓,這樣遊客、陌生人才有可能來坐坐。
你說說看,緬甸人是不是真的太~~善良與好客啦!
- 大欺小,小再欺更小!
Yang也是從Hsipaw中撣族建立的英文學校學習英文的,我覺得他除了認真外,更是挺聰明的,英文才會如此突飛猛進,後來我也才知道,他隨身都背著的背包,裡面只有一樣東西,就是「英文書」。雖然他在學校裡稱很多人為「老師」,我覺得他英文早已比其中有些人好囉!
在撣族王子慷慨激昂地分享撣邦軍隊的故事後,我覺得有些怪怪之處,想了想,「對了!為什麼Palaung族怎也被他納入撣族了呢?!」兩者的文化、語言通通不同,過去撣族一直強調自己與緬族不同,怎麼當自己變成主導民族時,又重蹈緬族的覆轍了呢?!
我與Yang在晚上喝了點酒後,他開始侃侃而談自己民族的血淚史。在過去撣族與中央政府內戰時,所有撣邦的部落,只要家中有第二位男丁,那他們就必須選一人加入撣族軍隊,現在停火後情況好些,但沒人知道撣族人會不會又有一天開始強致執行。而在幾十年前,身為Palaung部落領袖的Yang爺爺,為了捍衛村莊人們的權利,在拒絕撣族軍隊「徵兵」的要求後,他的首級就這樣被砍掉。這一段故事,Yang藏在心中好久,當下聽完後,那震撼真的是無與倫比的。還有點非常不公平,那就是居住在Hsipaw等城市中的撣族,其實並沒有同樣的義務加入這軍隊,這完全又再度重演「大欺小」的劇碼。
Yang開著自己玩笑說,部落的人不想從軍,硬被抓去當兵,這些住在城市裡、過著安穩日子裡的人們,卻熱血沸騰地說要當兵,這實在極為諷刺。(在此也解答一下,撣族王子是照片內最胖的那位,他也算是我在緬甸少數看到的胖子,據說,他的身材是因為從小太常吃Hsipaw鎮上一家昂貴的西餐廳所致...)
Yang的故事提醒了我,人呀!「換個位子換個腦袋」何其容易!猶太人在二戰處境淒慘,他們卻用同樣的方式,在中東繼續對待可憐的巴勒斯坦人。
我們什麼時候才會學得會呢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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